尽兴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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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长的屈光不正阴谋论

红日(上)

小九站在脚手架的边缘,端详着手中脏兮兮的记忆棒。
“嘿!”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把,她险些从80层楼高的地方栽下去。
“你搞什么!很危险啊喂!”
“额……哎嘿……不好意思。没事吧,jojo?”
来人也轻盈地倚在镂空的脚手架上,那是个精瘦修长的小伙子,穿着休闲工装和跑鞋,他脸上带着摩托车头盔一样的封闭式AR装置,用一套复杂的绑带悬挂系统固定在脸上,盖住了他的面容,LED灯珠在脸上画出抱歉的颜文字。
小九白了他一眼,把记忆棒塞回包里,又从斜肩包里取出AR风镜戴上。
“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吧,要是耽误了时间就拿不到那三千金币的额外奖励了。”
小九按下AR眼镜的开关,经过短暂的初始化,那个男生的装束变成了一套浮夸的哥特风服饰。活像上个世纪老掉牙的EMO摇滚乐手。小九心想。
男生从楼上一跃而下,用一个流畅的滚翻落在一层楼以下的脚手架平台上。
这里是滨江城建区的最高点之一,新京城在大战前的旧CBD,向南数十米的正下方便是滚滚江水。战火浩劫已经过去许久,繁荣的新城区早就在江的上游破土而出。如今这座巨大的,鳞次栉比的废墟是这座城市昔日的明珠和最后的伤疤,满目疮痍的摩天大厦被脚手架和施工器材草草链接,等夜幕降临,无数的昆虫形状的装修机械就从江边的太阳能充电站里倾巢而出,在云端智能控制站的指挥下粉饰,翻新,或是拆除这些爬满树藤的古久遗迹。
小九抬头看了看西边缓缓落下的太阳——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没有雾霾,正适合奔跑。她闭上眼略略调整了呼吸,紧随其后跃进新京城楼宇间穿梭的江风里。
男生在前方引路,沿着软件规划好的速降路线灵巧地奔跑,跳跃,腾挪,一次又一次毫不犹豫地跃过深渊。他根本没在看AR中的提示标志——男生在城建区工作,是建筑机械的检修工程师,对这片废墟里的每一条速降路线和攀爬路线都了如指掌。
视野的右上方写着男生的id,“一笑”。他要像“青翼蝠王”一样在月光下奔跑。小九听说过这个典故,是将近两个世纪以前流行的一本通俗小说里的人物,能飞檐走壁。这年头还在认真阅读的人越来越少了,更不用说这样从故纸堆里淘文字的家伙。
他说这片废墟曾经是国民战争纪念碑,直到两年前的民意调查里人们普遍认为它再也没有必要被记住,地球人民共和国已经消灭了战争,不再会有战争了。
他说“PR”,也就是他们俩正在玩的这款AR跑酷游戏是因为游戏中伤亡的玩家过多才停服的。
小九当然知道,她是PR的忠实玩家,在高中的时候每天都要跑几把PR5。渐渐地她不再满足于官方AI在云端规划的“安全”路线,于是从旧货市场里淘来父辈玩儿过的运动AR眼镜,加入了她和一笑所在的,名叫“自由之翼”的PR爱好者社团,开始与PR爱好者们一同挑战号称最危险初代的游戏路线。
比起新PR花哨的渲染,初代PR只提供了必要的增强现实路径标识,玩家脚下的深渊或者小径,玩家头顶的白云和天际线,都和傍晚的那一轮红日一样切实存在。
初代PR的路线规划系统允许人为编辑,“自由之翼”是一个由玩家自制的MOD的名称。小九她们这次的任务是在日落之前将记忆棒插入新城区的某个赛博网基站信号塔里,MOD的制作者将会给予他们一定的奖励。
他说这是一场革命。小九并不在乎,她的父亲曾经是红菊的技术人员之一,因为反对第三代脑伴的大规模推广而失业。小九直到高中才装上脑伴——倔强的父亲拒绝任何人向自己未成年的女儿脑子里植入任何东西,直到他终于意识到,如果没有脑伴,女儿将无法自由地接入赛博网,无法通过任何行业的执业资格考核,只能像他一样,在失业后一直带着一家老小龟缩在破烂拥挤的贫民窟筒子楼里,靠政府救济和不存在的自由理想过活。
小九现在需要钱,才能完成大学学业,不管这学费是无政府主义者的钱还是还是其他什么人的,总之她那个吃着理想西北风过日子的老爹是靠不住了。
他说小九是个有趣的人,因为她和社团里的其他大学生不一样,她不光是为了刺激,而且能够理解社团老人们的“自由情怀”。加入社团的大多数年轻学生只是为了纯粹地追求刺激和与众不同,他们和社团里老团员们唯一的共同话题便是反对企业联合体在资本推动下疯狂的技术革命。实际上他们没头没脑地反对一切,从来不需要理由。甚至等那股冲劲褪去,就像酩酊大醉的家伙被冷水浇醒,开始为自己酒后的出格行径而忏悔。
至于小九,她认为多亏了她的倔驴老爹,自己从出生起就不属于当下,如今又在融入当下的过程中屡屡碰壁。“自由之翼”是一群面对技术爆炸和全民狂欢时多疑又叛逆的家伙,就像她的老爹一样。这里绝对不会是她的目的地,却是校园生活之外相当好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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