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 天
“保守者认为人类之间的秩序就像生物圈一样，条件具备了就会自然发生。第三世代想必自认为是秩序需要由理智去建立的理性信徒——不对，伪信徒，他们用一种否定探索的态度凌驾在他们尚不了解的规律上。赛博网，情报规划局，网络安全局，图灵警察，之流的，他们对秩序的规划独断专横但是从来没有失手过，这很奇怪，由这些欺上媚下的家伙主观认定的规则怎么会这么灵活……”林教授愤愤地放下茶杯，“小李啊，瓦尼亚在我这里，你把他的药放在餐桌上吧。”
“那还不清楚，图灵警察虽然只是个流言——”瓦尼亚压低声音，但是很快被林教授打断了。
“是真的，他们存在，至少存在过，我有亲戚见过他们，他们在国家安全部门里不叫图灵警察。”
“那他们的名字是什么机关？”
“不知道。”
“我去，逗我呢。”俄国老头向后靠进沙发椅。“图灵警察不是个流言，你看现在，高性能超算资源已经被国家安全部门垄断了多少年了。”
“是，我刚到学校教书那阵子，就有规定学院用最新一代超算资源搞研究必须经过他们审批。”
“那就是嘛，他们可以编写出分析趋势的程序，把整个混沌系统的各个变量都塞进去分析出准确的趋势——”
“拉倒吧，网站上找不到这项工程相关的论文，连公开讨论和媒体报道都没有过，这个工程从我还在军队里打美洲的时候开始就没有听说过。”林教授摆摆手。
“越是干净，越有可能发生。现在是旧常识被颠覆的时代啊。”俄国老头激动起来，“第三世代头脑简单，只要痕迹足够干净，让论坛上的外行们认为类似的想法已经被不可抗力限制，他们就看不出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操作。至于内行，保密协定或者——第三代学者嘛，可能他们真没太多与内行圈子以外的人进行私人交流的想法。”
“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毕竟第三世代对世界早就没有好奇心了。但是也就听起来是这么回事，我们总不能张口就来啊。”林教授给瓦尼亚倒上茶。
“年轻人，见过吗？上个世纪的聊天。”林教授冲着李医生笑了笑，后者看起来正靠在沙发旁边听着出神，其实是错过了弹窗广告过滤器的每季度充值，正在手忙脚乱地从弹窗里找到付费页面。
“这个年轻人有意思的，以前和他聊天，感觉他不像第三世代，说不定还会对新人类的行为感到好奇。”
“怎么可能，他头上又没有二代角。”瓦尼亚说的是第二代脑伴的外置信号收发接口。
“人可是在用石英钟，那种有数字的。”
“哈哈，您还记得上次我和你随口说的。”李医生连忙关掉了所有的聊天窗口。
“我看你还有事要忙吧，赶紧去吧，不打扰你了。要是觉得我们说的东西有意思，这里周末随时欢迎你，来以前再线上打个招呼就好。”
“你刚才说第三世代没有好奇心，这可真的是张口就来啊教授。”见李医生转身离开，瓦尼亚接上了刚才的闲聊。“现在的年轻人投身的研究潮流可都是冲着那些更加接近世界运行规律本质的领域去的喔，更加抽象，规律更加复杂，也更加依赖人脑和工具之间的协调。后生可畏……”
“啊不好意思了。我本来的话应该想说他们对人，对人活动的规律已经失去了好奇心……”
李医生没听下去这些长篇大论，他披上外套就离开了林教授的公寓房间，他要乘上电梯回到自己的楼层去，晚上赛博朋克新世界又有每周活动，他得及时上线。
他确实对公寓里的“上世纪的聊天”感到好奇，他好奇前晚上说过会一直盯着他的小个子警察罗密欧是不是也在听这段第二世代的谈话。不过对监护系统的认识很快让他放心下来，就算罗密欧没在听，也总是会有林太太以外的另一个人在听着那些话的。
